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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烈焰之手 08

第八章 第二次埃尔隆德的会议

*警告:强□暴后的伤情及回忆(“他猛然抬高的声音一定惊到了她们”到该节结束)。

 

他从没见过伊姆拉缀斯这样人满为患。

埃瑞博的矮人、河谷和埃多拉斯的人类、绿林的精灵,士兵和平民,商人和母亲——全都挤在幽谷之中,搭建着小小的营地,用六七种不同的语言低声说着话。莱戈拉斯看到,在佩兰诺平野战斗过的刚铎和洛汗士兵正在他们中间分发食物与物资,并尽力回答疑问。

莱戈拉斯的头部伤让他记不清日子。前往瑞文戴尔的长途跋涉中,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若不是捷影直觉敏锐,他肯定到不了这里。进入幽谷底端的主庭院时,捷影慢慢停下,转头用鼻子碰了碰莱戈拉斯的腿。

正好有精灵难民看着这个方向,于是“绿林王子来了!”的低语就像野火般传开了。他忍着头痛,试图从捷影背上爬下来。

“精灵大人!”

说话的声音很耳熟,但他真不该歪头去听。一阵眩晕袭来,他摔到了地上。

不一会儿,他四周就围了一圈人。又过了一会儿,两只手伸到他的肩头,把他搀了起来。

“你的头!你还好吗?这边来——我们的医师不太够,但现有的几位都安排在城市下层了。”

现在他能对上说话人的名字了,尽管他仍然抬不起头,没法证实自己的猜测。伊奥温用肩膀架着他,承担了他的一部分体重,莱戈拉斯欣然默许了她。

“你见到吉姆利了吗?”她扶着他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时,他问,“他让我独自先走了。”

伊奥温犹豫了片刻。“我——不,我没看见他,”莱戈拉斯的心在恐惧中沉了下去,“但陆陆续续还有很多人进来,”她急忙补充,“他还是有希望回来的。”

“我逃离的那场战斗,双方实力悬殊,”他说,注意到伊奥温扶他进城时一双双注视的眼睛,“那样众寡悬绝,你们为什么还要进攻?难道有得胜的可能吗?”

“没有啊,”伊奥温承认,“我们也不是为了得胜才进攻。我们的任务是疏散埃瑞博和绿林的居民,精灵大人。我们的任务是救。”

他心口有什么绞动起来,那是种混合着爱慕与内疚的不知名的东西。疏散,他能理解,但突袭瑟兰杜伊的宫殿就为了救

“傻矮人,”莱戈拉斯说,因动情而声音发颤,“竟为了如此微不足道的东西赌上这么多。”

“你的命可不是微不足道。对我来说不是,对吉姆利来说尤其不是。”她说。

莱戈拉斯低垂着头。他相信自己的心绪都一览无余地写在了脸上,而他甚至无法自己将它们理清,更不要说让他人窥察了。

正如伊奥温所说,瑞文戴尔的下层果然变成了临时救护点,原有的简单诊疗室容不下的人都收治在这里。明显从城市上层拖过来的床位摆成歪歪斜斜的几行,躺的都是还能走的伤员。伊奥温说的没错——这么多伤员,医师实在远远不够。

“瓦瑞恩(Varien)!”伊奥温叫道,莱戈拉斯一听抬起头,她低头对他说,“对,就是你的瓦瑞恩,你的御医。她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莱戈拉斯王子,”一个熟悉而疲惫的声音传来,“这真像你又成了一个小孩子,那时候,你总是蹑手蹑脚溜过你父王的房间来找我,生怕他发现你从最爱爬的树上摔下来了。”

瓦瑞恩个子很高,仪态优雅,乌黑的西尔凡发色配着带拖腔的口音。看她衣服的样子,莱戈拉斯敢确定,她逃离绿林时穿的长袍一直穿到了现在。

“这次的情形恐怕要黑暗多了。”莱戈拉斯说。

“是啊,”瓦瑞恩附和道,眼睛扫视他的全身,检查明显的伤痕,“黑暗得多。请扶他坐下吧,洛汗公主。”

不远处有一张空床。伊奥温扶他过去坐下了。莱戈拉斯浑身都在作痛,但头痛最为严重,骑马一周以后,更是雪上加霜。

瓦瑞恩抬起莱戈拉斯的下巴,检查他的头伤,他的头发下面已经结了厚厚一层血痂。接着,她麻利地翻检起腰间的医疗包,给创口上了一些气味香甜的药膏。上了药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莱戈拉斯没有出声。

“就等你正常走路了,”瓦瑞恩说,“我们也用得着你的医术。”

“你也是个医师吗,莱戈拉斯?”伊奥温惊奇地问。

“不是什么官方身份。”莱戈拉斯咕哝。

“精灵的文化不提倡一个灵魂既行医又战斗,”瓦瑞恩说,上完药,她从附近的床头拿起一根蜡烛,举到他眼前,检查他的瞳孔,“习俗说,其一必会妨碍其二。但如果你在罗瓦尼安,离家两周路程,又被蜘蛛咬了,那也管不了什么习俗了。他会的都是我教的。”

“我会简单的包扎治疗,”莱戈拉斯说,“我会帮你的,瓦瑞恩。这是最起码的。”

“你瞳孔扩张没问题,上了药膏以后,伤口也不会化脓了,”她直起身,说,“解下斗篷,我看看你的腿怎么瘸——”

“别!”

他猛然抬高的声音一定惊到了她们。他向后一跳,退到了病床的另一头,更紧地把罗瑞恩的斗篷裹在身上。他不能让她们看见。伊奥温不行,瓦瑞恩尤其不行。瓦瑞恩只要一眼就会明白他出了什么事。她行医的时间比他这辈子都长,他知道,她能根据伤口的形状和状态推断出受伤原因。如果她看见勾斯魔格留在他身上的痕迹——他胳膊上的淤青、他大腿上的血痂——如果她知道了——

“我的殿下,”瓦瑞恩说,忽然一改她惯常的不露声色,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我就是……”

他自己都不想知道他经受了什么。他怎么受得了别人知道?

“我没事,”他又说了一遍,仿佛想说服自己,“只有头上的伤需要治一治。我——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来帮你。我不用……”

对,洗个澡,换身衣服。他需要的就是这些。

瓦瑞恩和伊奥温会意地对视一眼。莱戈拉斯从另一侧爬下床,逃也似地走了。

他早些年曾在伊姆拉缀斯住过几年,也在那时了解了这座城市中一些人迹罕至的秘密区域。他知道,绕到大议事厅后面,走下一段台阶再穿过疯长的茂盛植被,就能到达一处瀑布,它又清又凉,水流汇入穿过幽谷的溪水。

血会洗掉的。淤青也会随时间消退。洗洗会好.受不少。

来到池边,他松手让斗篷落在脚下。他在赶来瑞文戴尔的路上没有机会找衣物,所以除了斗篷仍然赤.身.裸.体。他害怕低头看见自己的样子,于是仰头朝天,任由冷水冲刷他的脸和身体。

血被洗掉了。淤青的疼痛被水冰得麻木了。

当然,也不是一切都能被水冲掉的。

它没法减轻他脊柱末端的钝痛——那个隐隐约约但时刻存在的提醒,让他想起奥克的□□曾撕裂他的肉.体,伤害了他从不曾感知过的部位。

它也带不走他肩头牙齿状的孔洞——在疯狂的□望中,勾斯魔格一边施□一边咬了他。

而尽管莱戈拉斯竭力在水声中丢掉自我,它仍无法挤走那些记忆。哪怕他不顾一切地、狠命地集中注意力,去想他新近获得的自由,去想他的爱人大概不久就将怀着新近公开的爱意重回他的怀抱,他真正想到的却是,他觉得身心俱损,觉得他某个说不清的部分被撕碎了。假如他躺在水中闭上眼睛,或许水流会将他冲进大海,冲进大海,漂向维林诺,啊,埃尔贝瑞斯,海鸥的召唤从未这样响过。如今,中洲还能给他什么安慰?在这之后,他还能找到什么安宁?他不仅感到受伤,还觉得莫名衰弱,不如从前了,比从前少了什么。

有些创伤,他母亲去灰港前曾对他说,只有维拉才能治愈,我的儿子。如今,终于,以这种残忍的方式,他懂了。

他跪倒在水中,祈求瀑布溅起的水雾把他吞噬,祈祷水流把他卷向大海。

---

吉姆利终于见到瑞文戴尔时,那高兴的样子简直像在老父面前找骂。果不其然,他父亲真骂他了。

“你跟精灵凑得太近乎了。”格罗因说。

甘道夫像被掐住了嗓子似的轻轻咳了一声。吉姆利阴着脸瞪他一眼,却被视而不见。

“我就是高兴终于不用赶路了,爹。”吉姆利说。

“没想到竟然有都林的子孙到了什么精灵的老林窝里还这么高兴。”他回嘴,边说边摇头。

难民的人数比他出发时多了——多了很多。见此情景,他既欣慰又担忧:这表明,他们的家园全部被索隆夺走了,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正处在他所能创造的最安全的环境中。

“我想,矮人大人,”他们到了庭院里,下马时,甘道夫对他说,“明天早上我们要再开一场会议。以索隆现在的推进速度来看,瑞文戴尔不可能是永久的避难所。”

吉姆利点点头。“我天一亮就到议事厅。”他回答。

甘道夫转过身,精灵王的尸身用简单的布料包裹着,驮在他的马背上。“我会找一个地方存放他的尸体,直到我们有时间举行仪式。”他放缓了声音说。

“好,”吉姆利沉重地回答,“我会去询问仪式的具体事项。”

甘道夫轻柔但利落地将尸体取下马背,抱着它穿过了人群。吉姆利叹口气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却忽然被什么人拉住了手腕。

“小子,”格罗因说,“咱们什么时候才能谈谈这斧子的事儿?”

吉姆利犹豫了。格罗因察觉到了他的紧张。

“我在外族人面前一直忍着没说话,”他说着瞥了瞥甘道夫远去的背影,“但你不能指望我永远装傻,我跟你一样认得那上面的如尼文。”

“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爹,”吉姆利说,“我都还不确定我是怎么找到它的,或者说,它是怎么找到我的。眼下我还有几件非常要紧的事儿要办——”

“你知道传说是怎么讲的,我也一样,”格罗因不放他走,紧紧抓着儿子的手腕,“一位伟大的都林之子将其失落,一位更伟大的继承人将其寻回。”

“我可不是都林的继承人,”吉姆利提醒他,“我更不可能超过先王都林二世。”

格罗因没有争辩,但他的神情表明他很想那么做。

“去休息休息吧,爹,”吉姆利说,“我们很快就该没工夫休息了。”

吉姆利走了,边走边揉着额头,缓解眉间的疼痛。他累坏了,骑马骑得腰酸背痛,还饿得要死,但至少他能好好睡上一晚了。至少他能找到……

“你来了!你可是让我们大家久等了。”

吉姆利露出了笑容。眼前不是他寻找的那张脸,但仍然令他高兴。他在城市低层的入口处站住了——据他观察,那里已经被改成了诊疗室。

“洛汗的伊奥温,”她走过来时吉姆利招呼道,“看来你毫发未伤地杀出了黑森林呐。”

“看来你倒是受了不少伤啊,”她两手叉腰,笑着回答。

“想让我丢脸是吗,姑娘?”

她哈哈大笑。“我可做梦都不会这样,”她说,“但是你真得来治治你这些伤。我想我正好有合适的医师。莱戈拉斯!”

吉姆利的心在胸中一颤。伊奥温回头看向背后,吉姆利也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很快他就看见一颗浅色的头颅停在原地四下张望,吉姆利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一块儿翻了个跟头。

“他一直急切地等着你的归来。”她微笑着说。

吉姆利!

这呼唤声很远,可这不重要。一听到它,吉姆利的心就欢跳起来。他跌跌撞撞迈步,但莱戈拉斯跑了起来,敏捷地穿过来回走动的伤员。

当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坍塌为零时,莱戈拉斯跪倒在地,紧紧抱住了吉姆利,吉姆利也同样用力的回抱。马哈尔在上,当他将这精灵拥在怀里时——他无法用语言描述他的灵魂摆脱了何种重压。他们两人都失去了那么多,但吉姆利仍然有,于是,不知怎的,他感觉自己能忍受其余的一切。

“我的心一刻也没有离开你。”莱戈拉斯对他说,被情绪顶得声音哽咽。

“我的心也没离开过你,”吉姆利说,一只手扶住莱戈拉斯的后颈,与他额头相抵,“仅用语言都没法表达——没有你的每分每秒——”

莱戈拉斯吻了他,有一刻,仿佛整个阿尔达都停止了运转。

温柔的手覆上他的脸,手指抓住他的胡须。草药和春天花木的气味。接着是嘴唇,温暖,柔软,温存,吉姆利感觉回家了。

他很久前就想象过莱戈拉斯的吻会是什么样的。现实超越了所有期待。

伊奥温轻轻清了清嗓子。

魔力一下被打破了。莱戈拉斯往后跳去。

“还是注意下场合,以免招来不善的目光吧。”她点点鼻子侧面,说。

“你早就知道了。”吉姆利说,半是猜测半是指责。

她只是大笑。“拜托,你们俩还不知道,我就知道了。”

莱戈拉斯的耳朵尖红透了,但他成功地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在洛汗,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相爱没那么少见,”她说,“不过跨越种族的爱情……恐怕你俩只能靠自己了。”

“那咱们还是庆幸我俩不指望你帮忙吧。”吉姆利说。

“你受伤了,”莱戈拉斯忽然发现,“维拉啊,我只顾着——”

“它就是看着吓人。”吉姆利说。

“坐下。”莱戈拉斯命令。吉姆利觉得,就算他有那个心,也没法跟他唱反调。

“公主,”被莱戈拉斯按着走向最近的病床时,吉姆利说,“明天清早,请你到议事厅来。”

“我会准时到。”她保证,然后大步走开了。

莱戈拉斯已经在扒他的盔甲了。

“小伙子,”吉姆利说,“你先慢着——”

你胸口有支箭!

“——对,那个啥,我就是想警告你这个来着。”

箭正射在他肋骨的下方,斜插的角度使它被斗篷遮住了。

莱戈拉斯嘟嘟囔囔地念叨了一长串鸟语似的精灵语,吉姆利不懂,但仅凭着声调也能猜到他大概在变着法骂他。他终于说完时,又换成西部语加了几句,正好够吉姆利听明白:“——白痴矮人,奔奔波波骑了一周马,你该先把伤口护理好才对!”

“没射着什么重要的地方,”吉姆利安慰他,“不然我也感觉得到。而且我也懂一点儿战地救护,知道如果没有医师监护就把肉里的兵器拔出来,血得先流好多才能慢慢止住呢——”

“躺下。”

吉姆利叹了口气,但还是抽出背上的斧头,把它放到一边,乖乖照做。莱戈拉斯在床边地上的一个水盆里洗洗手,又开始用精灵语念叨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也是个医师。”吉姆利说。

“你该谢天谢地我是,毕竟你是这种箭插在肋骨里一连六天都不知道拔的人——”

他给创口上了一种药膏。吉姆利疼得直吸气。

“好,疼了最好。”莱戈拉斯训他。

“你不该这么凶一个中箭的矮人。”吉姆利抱怨。

莱戈拉斯狠狠剜了他一眼。“我要把它拔出来了,”他说,“准备好了。数到三?”

吉姆利吸口气,点点头,绷紧了神经。

“一。”莱戈拉斯说着一拔。吉姆利“”地大喊,但箭出来了。紧接着,他就感到有块布按在了伤口上以便止血。

“不是到三吗?”吉姆利喘吁吁地问。

“出乎意料的时候疼得轻些。”莱戈拉斯边用纱布按住伤口边回答,然后又开始往下拽吉姆利的盔甲。

“你这拔箭的人说得轻巧!”

莱戈拉斯凑的更近些,好不受遮挡地观察伤口。“就我看,没伤到大动脉,”他说,“但你把那臭东西留在那儿这么久没管,如果不发炎你就走运了。”

“矮人没那么娇气。”吉姆利说着疼得直抽气。

“坐起来,我该包扎了。”

根据占满了这个临时诊疗室的伤员人数判断,绷带肯定很短缺,但莱戈拉斯竟然还有一卷绸带。他在吉姆利胸口紧紧缠了几道。

“它至少得隔天换一次,”莱戈拉斯把绷带打个结固定好,说,“你身上还有其它箭伤需要让我知道吗?”

“就这一处。”吉姆利发誓。莱戈拉斯从地上捡起被他扔下的箭,在手里来回把玩。

“奥克箭。”他得出结论。

“对。帮甘道夫脱险的时候,有个狡猾的奥克弓箭手偷袭我。”

莱戈拉斯紧盯着那支箭。他的表情变了,但吉姆利说不清他脸上的到底是什么情绪。

一阵无言,吉姆利问,“你的伤呢?我希望你也接受治疗了。”

“医师能治的一切都治过了,”莱戈拉斯说,指间仍转着那支箭,“但有些事情不是医术能够治愈的。”

吉姆利不用问也理解他的意思,尽管那个回忆比预料中还令他痛心。

“时间能够,”吉姆利安慰他,“温柔能够。我想象不出你经历过怎样地狱般的折磨,amrâlimê(爱人),但你并未倒下,这就是奇迹。如果那一切都没能使你消沉,那世上就没有什么能将你打垮。”

“你确定吗?”莱戈拉斯问,终于抬起眼来。他眼中有一种之前没有的脆弱。“我不想撒谎,吉姆利。我只觉得身心都支离破碎,没法弥补了。”

吉姆利转过身,把腿甩到床边,拉过莱戈拉斯的头,再次将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

“或许你被压弯了腰,但没有破碎。受了伤,但没有倒下。你疼痛的心蒙蔽了你,但它遭受了那么多磨难,我不会责备它的悲痛。”

吉姆利的手滑下去,盖住烙在他项上的黑色手印。他的指尖下,莱戈拉斯绷紧了身体,但并没有挣开。

“你会走出来的,”吉姆利对他保证,“我们都会的。许诺。”他说。

莱戈拉斯吞咽了一下,“许诺。”他重复。

吉姆利吻了他,只有一下,轻轻地——而且,谢天谢地,没那么张扬。他们分开时,莱戈拉斯的额头再次与他的歇在了一起。

“你知道我要把这支箭怎么样吗?”

吉姆利好奇地“嗯?”了一声。

“我要把它插进‘欺骗者’索隆的脖子里。”

一个赞许的笑容牵起他的嘴角。“不是我不想见证这个场面,”他说,“但你上次朝他射箭的时候……”

“奥克箭是金属和防火玻璃做的,”莱戈拉斯说,“它们烧不着。”

吉姆利轻声笑了。“那好极了。”

---

“我的心属于你,格罗因之子吉姆利。好好保管它,因为精灵的心一旦给出,就永远归于它的持有者了,从现在的世界直到这一乐章的终结,哪怕那之后也是如此。”

几尺外,格罗因半蹲在一幅帘子后,直直盯着地面。

他差点就劝服自己对近在眼前的真相视而不见,但紧接着他就看见自己的儿子凑过去亲吻了那个该死的精灵。

“我会好好保管它的,ghivashel(珍宝中的珍宝),只要你也肯收下我的心。”

要不是他的胸口好像掏空了一般,格罗因真想大笑出声。他叫他ghivashel呢!他儿子就这么笃定自己找到了他的珍宝?就那个精灵?

“永远,”那精灵发誓,“永远。”

格罗因心里的情绪太多了,他一时间选不出一个最主要的。其中有愤怒(一名高贵的都林后裔,竟对一个精灵说出了他们古老的秘密语言!),还有背叛(世上那么多精灵,竟然是精灵王的儿子?),甚至还混杂着恐惧(那孩子是疯了吗?他这样是注定了一辈子坎坷悲哀、遭人白眼,他看不出吗?),而格罗因不能被同时拉朝这么多个方向。

人类的话,格罗因还能宽恕——在矮人中间,这种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听说过——但精灵,瑟兰杜伊的精灵儿子,这就太过分了,太太过分了。

当他沉浸在怨恨与愤怒中时,他又听见儿子念出了一长串库兹都语,——神圣的话语,结合与爱情的话语。他的心沉了下去。许久以来他一直盼着儿子能念出誓词,但对象竟是精灵?是精灵

“我听过这些话,”那精灵说,“它是你对着帕蓝提尔低声过说的。”

“这是爱意永恒的誓言,”吉姆利回答,“一旦说出,就永久生效。它是长须氏族订婚时说的。”

“那你一定要教我说,让我也能回答你。”

格罗因听不下去了——他的儿子,教一个精灵说库兹都语,教瑟兰杜伊的儿子!——然而,他大步离开诊疗室时,还是听到了更多。

“再没有什么能给我更多的喜悦了。”吉姆利说,声音因激动而微颤。怒火与悲痛让格罗因的胃一阵痉挛。

---

莱戈拉斯猜,这大概可以叫做“第二次埃尔隆德的会议”,但这只是从技术层面上讲。

首先,在场的人数少到它几乎称不上“会议”——只有他自己和吉姆利、甘道夫、伊奥温、法拉米尔、格罗因、索林三世国王,还有显然不情愿的埃尔隆德。

而这里正蕴含着第二个关键的区别:埃尔隆德没有召集这次会议。事实上,看着他阴郁而恍惚的神情,莱戈拉斯只能推测,他根本就不想出现。甘道夫起身清清嗓子,但瑞文戴尔之主仍只是无言地呆望着眼前的虚空。

“既然我们都到齐了,”甘道夫说,“至少还在的都到了,我们就来讨论行动计划吧。”

“谁想先开始啊?”法拉米尔假装欢快地说。没有人笑。

“我想,不如先由我说出最明显的事吧,”伊奥温发话了,“我们不能继续冒险留在这儿了。”

“同意,”吉姆利接过话头,“但这又引出了新问题:去哪儿。在这种时候哪儿才安全?尤其是,三戒全在我们手上,而我们都知道索隆觊觎它们。”

“没错,”甘道夫说,“三戒。莱戈拉斯,你——”(说到这儿他顿住了,犹豫着挑选合适的词)“——和他有过接触。”

莱戈拉斯瑟缩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手揉搓喉咙上焦黑的烙印。

“你知道他想怎么处理三戒吗?他自己不能使用它们,因为它们是不受他的影响独立铸造的,并且没有持戒人就毫无价值。”

“我不清楚细节,”莱戈拉斯回答,“我只知道,他打算把其中一枚给我父亲。他拒绝了,最终导致了他的毁灭。”

吉姆利安慰地把手覆上他的后背。桌子另一边的格罗因默默冒火。

“从他的角度想一想,”伊奥温说,“那就是最理想的情况了,对吧?新的精灵持戒人,心甘情愿对他俯首称臣。虽然我猜他得先把它们改造一下。”

听见“改造”这个词,吉姆利动了动,好像想起了什么。

“只要它们存在,就一直会是他的抢夺目标,”甘道夫说,“我不愿意这样说,但或许,毁掉它们会更明智——”

“甘道夫,”吉姆利开口,声音的眼睛都转向了他,“我——加拉德瑞尔夫人给我能雅之前,她——她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奇怪?”法拉米尔重复。

甘道夫皱起眉头,手撑桌面倾身向前。“夫人她向来——她在世时——以预言能力闻名,”他说,“如果她对你说过什么不寻常的话,其中或许有你意识不到的深意。说吧,说吧。”

“她把它放进我手里,”吉姆利说,注视着自己张开的手掌,似乎回到了回忆之中,“然后她跟我说,‘不要戴上它,像现在这样不行。’我问她‘像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来得及回答。”

莱戈拉斯抱住自己的腰。她为什么没法回答,他记得太清楚了。

“像现在这样不行?”甘道夫重复了一遍,沉重地坐了回去。

“她还说‘旧的事物必须翻新’。我琢磨她这话好一段儿了,但就是想不通。”

沉默降临了。甘道夫沉思着点起了烟斗,边思考边望着桌面。

这时,索林三世国王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吉姆利,你是个手艺精湛的锻工和铁匠,对吧?”

又是沉默——但比之前严肃、意味深长了许多。慢慢地,所有目光都转向了吉姆利。

“我——”吉姆利迟疑着开了口,“——啊,是,但——”

“那可能就是她的意思,”伊奥温说,听起来好像喘不上气了,“‘旧的事物必须翻新’。甘道夫,那可能吗?三戒能被重铸吗?”

甘道夫虽已点燃了烟斗,却一口也没抽。巫师正目光涣散地望着吉姆利的方向,仿佛他的脑子转得太快,身体都跟不上了。

“甘道夫,”吉姆利说,忽然着了慌,“我是个铁匠不假,但我从没接触过魔法。我不了解它,也不会运用它。所以肯定不能指望我来把它注入三个戒指里!”

“吉姆利,”莱戈拉斯朝他倾过身子,小心地说,“如果三戒被重铸,其中的魔法或许会自行改变。”

“它也可能就完全消失了!”吉姆利说。

“但你找到了都林的战斧!”索林叫道。

“闭嘴,小子!”格罗因大吼,但索林没理会他。

“你在这末世持着‘不死者’都林的武器,和古老传说里讲的一样!吉姆利,你可能是——”

“我的国王陛下,”吉姆利咬牙切齿地说,“我恳请您住口。”

“吉姆利。”

发话的是甘道夫,看起来,他终于找回了声音。他盯着吉姆利的目光忽然锐利起来。他紧紧攥着烟斗,攥得它都微微抖动。

“要做成这事,你认为哪里的锻造间能够胜任?”

“巫师,你不能让我来重铸三戒!我的专长是武器制造和制盾,我对铸造魔戒一窍不通哇!”

“回答我的问题,吉姆利。”甘道夫说,他们从未听他用过如此严肃的语气。

吉姆利支支吾吾,慌乱地扫视桌边的每一张脸,而他们都望着他。

桌下,莱戈拉斯抓住了他的手。吉姆利吸了口气。

“埃瑞博的锻造间——”他开口。

“没了。”格罗因咕哝。

“我……我听说卡扎督姆有个顶级的锻造间——”

“在敌人中间太出名了。”甘道夫说。

“那儿可能还有敌人。”莱戈拉斯同意道。

大脑飞速运转,吉姆利最终说:“或许图门扎哈尔(Tumunzahar)——我儿时的家——可以。那儿有间堪配君王的锻造间。”

“蓝色山脉?”伊奥温没把握地说,“那儿可不近。”

“但是易守难攻,”索林补充道,“而且肯定没受奥克袭击。”

“总的看来,不是个糟糕的撤离目的地。”莱戈拉斯说。

“一个精灵,心甘情愿跑到地下,”格罗因回嘴,语气生硬,充满了讥讽,“看来时事是真变黑暗了哈。”

莱戈拉斯朝格罗因皱起眉,但什么也没说。

“只要补给足够,重铸三戒的时候,那儿可以坚守,会是个理想的地方。”甘道夫说。

“甘道夫,再说一遍,我恳请你考虑这个事实:我不知道怎么铸造魔戒!”

“你曾经也不知道怎么带领人类军队,”甘道夫厉声提醒他,“但你也适应了,就像我们所有人都适应了身处的境遇一样。”

“那不一样。”吉姆利坚称。

“我不这么想,”莱戈拉斯说,“现在是世界的末日,吉姆利。在座的人没有谁为这厄运做好了准备,但它仍临到了我们头上。我们必须做不乐意、很艰难,甚至办不到的事。我们或许会失败,但至少我们拼死尝试过了。”

“这矮人说他做不到,”法拉米尔烦躁地插嘴,“他就是做不到。”

甘道夫狠狠瞪了他一眼。“别把你自己的恐惧投射到别人身上,德内梭尔之子。”

“我们的恐惧都一样,巫师。我们惧怕死亡,惧怕所有自由民遭受奴役。要我说,这种恐惧非常有道理。”

“法拉米尔。”伊奥温生气地低声说。

“再说,我们凭什么就要拼死尝试?”法拉米尔逼问,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在世界的末日,品德、荣誉和什么以意图为重的华而不实的崇高精神又有什么用?与其在重铸魔戒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牵延痛苦,早早结束不是更好受,也更仁慈吗?”

坐下,法拉米尔!”甘道夫雷鸣般吼道,“你自己想怎么办都可以,主动去索隆跟前求死也随你的便!但是你没有权力为这座城里的一万难民做同样的决定!你也没有权力将必死的厄运强加在你子民的身上,如果你认为你有那个权力,你也就继承了你父亲的疯狂!”

这句话震得法拉米尔安静了下来。他垂下眼睛,双肩颤抖着倒在了椅子里。

“希望已经死了。”在随后的沉默中,埃尔隆德仿佛喝醉了一般拖着声音说。

“那我们就再创造一些新的,瑞文戴尔之主。”吉姆利说。

莱戈拉斯转向他,尽管情况如此,他微笑了。

“那么,就去图门扎哈尔,”吉姆利继续说,“去追求重铸魔戒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话音一落,屋里的人似乎全体出了口气。这不是因为宽慰,也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某种好像决心的东西。

“去图门扎哈尔。”甘道夫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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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心疼叶子。

但是!这章他终于和牡蛎在一起了!甜起来了!!两只一见面就老夫老夫了起来!!

格罗因真的很不容易,就是那种爱孩子但偏见深重的老一辈。可是,虽然理解他,还是希望他不要在这种时候给叶牡蛎制造困难了,他们需要克服的已经很多了 T_T

(再来喊一句:叶子和牡蛎太可爱了!真的别看这篇文设定这么黑暗,但是他俩只要在一起基本上就只有甜,虐都虐不过几秒的感觉。嗑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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