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n小康

   

【授权翻译】烈焰之手 04

第四章 都林的传承

 

快要黎明前,吉姆利回到了他的军队——将这军队称作“他的”仍然既别扭又不合适——等待的山头,断了一根肋骨,头上也受了伤。

“吉姆利!”梅里的声音率先传来,接着是许多别的呼唤。他踉跄翻下马,手脚并用地侧身爬起,勉强才听得清这霍比特人的声音。吉姆利听见,梅里身后的营地逐渐醒来,一边呼叫着相互告知,“吉姆利,你还活着!小队回来了!”

霍比特人冲下山来,一头扎进他怀里。虽然他身量小,但速度给他的势头几乎将吉姆利撞得躺平在地上——也让他破碎的肋骨一阵剧痛。

“别这么使劲儿,霍比特大人,”吉姆利咕哝道,而仅仅几秒以后,皮平就在他的另一侧完全复刻了梅里的行为,“哎呦!这些个霍比特人!”

“你受伤了吗?”梅里问,退后一步从头到脚打量他,“你头在流血呢!”

“洛斯罗瑞恩出什么事了?”皮平插嘴,“你见到加拉德瑞尔夫人了吗?”

“矮人大人!”乔纳喊道,出溜着下了山,“我差点儿就派一队人去找您们了!发生——诸神在上,您受伤了……”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吉姆利忍着头上的抽痛坚称,“一帮被索隆控制的精灵被派来追杀我们。我们把他们解决了,但是不容易。”

皮平目瞪口呆,但梅里替他问出了这段回答引起的新疑问:“索隆把洛斯罗瑞恩的精灵控制了?”

“金色森林失守了,”吉姆利提高音量说,——他看到了聚在山头的军队,他们都望着这边,窃窃私语,“领主和夫人已经身死。我们没有时间哀悼,朋友们,我们必须向瑞文戴尔前进。”

“死了?”皮平重复道,声音发虚。

乔纳走到吉姆利身旁时微微俯身,轻声对着他的耳朵说:“矮人大人,”他说,“我们怎么去瑞文戴尔啊?我看见索隆的队伍向北去了,所以没有哪个山口是安全的了。回头穿过洛汗豁口得花几周时间。我们的时间和资源都足够吗?”

吉姆利叹了口气,闭上眼。他也看见索隆的黑暗军队向北进军了——那一刻,他就知道必须怎么做了。然而,他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不想做的事了。

“我们必须穿过卡扎督姆。”他说。

皮平一直用手揉着头,似乎在努力消化洛斯罗瑞恩陷落的消息,但听见吉姆利的回答就立刻回过了头:“墨瑞亚!吉姆利,咱们不能再走那条路了!”

“那里边满是奥克、哥布林、食人妖,还有谁知道什么玩意儿。”梅里补充。

“我没忘,”吉姆利说,语气或许太过尖锐了,“但我看见索隆的一部分军队从西边袭击洛斯罗瑞恩,”他转身,指向耸立在燃烧的森林后方的迷雾山脉,“除了卡扎督姆,他们还能从哪儿来?为了他这最后的进军,索隆岂能不集结他所有能集结的一切力量?”

乔纳、梅里和皮平忧心忡忡,你看我,我看你。

“咱们能冒这个险吗?”梅里最终问。

“咱们不能冒这个险吗?”吉姆利回答。

“如果他们追着我们到了埃多拉斯,那他们很可能在那儿驻扎了人马,”乔纳说,焦虑地望着南方,“所以如果我们取道洛汗豁口,有可能……”

“两条路,都要冒险,”吉姆利说,“但至少走卡扎督姆,咱们能省时间。”

“对,咱们赶紧去送死吧。”皮平愁眉苦脸地说。梅里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

“咱们得找人看看您的伤口,矮人大人。”乔纳说。

吉姆利摇摇头。“我受过比这重的伤。咱们得出发了。”

“那至少拿上这个吧。”

他回头看时,只见乔纳捧着安督利尔,剑柄朝外送给他。乔纳身后,聚集在山顶的队伍安静了下来,注视着这一幕。

吉姆利润了润嘴唇,接过宝剑,背上它。

“比起我,这把剑更配您。”乔纳说。

“我喜欢斧头,”吉姆利嘀咕,“叫大家准备好。咱们一会儿就出发。”

---

脑子里,莱戈拉斯回放着在加拉德瑞尔夫人私人花园中的那段交流,一遍又一遍。他记得自己将箭射进她的肋间,那时,他还没认出来跪在她身前的是谁。他记得自己看见吉姆利转过身来,感受到一阵情感猛然涌上心头,但瞬间又被黑暗的虚无吞没了。最重要的是,他记得自己拉满弓却无法放箭,无论他黑暗的直觉如何叫嚣着让他动手。

他一定不是唯一在思考这些的人。当他坐在安都因河边清洗伤口时,勾斯魔格一瘸一拐走到他身后。这奥克大声地在莱戈拉斯头发边长长吸了口气,说:“咒语还管用呢哈,精灵?”

莱戈拉斯呲起牙齿。不愧是勾斯魔格,趁他光着上半身、一边包扎凯勒博恩造成的伤口、一边想着吉姆利、毫不设防的时候凑过来。要是这邪物再嗅一次他的头发,这奥克的鼻子过后会变成什么样,他可不负责。

“为了咱们俩,你最好还听话,”他又说,“要不然,咱在黑森林的那一仗可就麻烦喽。”

莱戈拉斯立刻抬起了眼。“黑森林?”

勾斯魔格残忍地笑了。显然他早就等不及告诉他这个消息了。“没错,黑森林。咱们主人要召集森林里所有的蜘蛛,帮咱们一块儿征服。但是我听说,他可是给你安排了一项重要的外交任务。”

奥克躬下身,直到他恶臭的呼吸穿过了莱戈拉斯的头发。

“也许,如果你能说服你的父王,让他自愿臣服于我们主人的意志,他就不会逼你像剖鱼一样给他开膛。”

莱戈拉斯胃里一阵恶心。他父亲有自己的小毛病,但他绝不可能对索隆俯首投降,毫不抵抗。光是想到他要像现在这样面对父亲,就已经让他说不出的难受,还要杀了他?

“你觉着他会跟凯勒博恩一样反抗吗?”勾斯魔格问,“还是说,要他伤自个儿的儿子,他下不了手,所以就甘心站在那儿等着你剐了他?”

莱戈拉斯把绷带在肋骨周围系得太紧了,他站起来,套上甲。拉紧了带子,扣好了扣子,他转过身,直视勾斯魔格的眼睛,接着一挥拳头揍了过去。

在他指关节的冲撞下,奥克的鼻子“喀嚓”一声响,相当解气。勾斯魔格一个踉跄,然后才歪歪斜斜站直了,黑血从鼻子一路流进嘴里。

Marr kurv zanbaur(精灵养的蠢贱货)!”勾斯魔格咆哮,拔刀出鞘,“我非把你剁碎了然后操了你的死尸!”

“我欢迎你尽力尝试,”莱戈拉斯低声说,“我可以以自卫知名拔了你的舌头。那样你就能闭嘴了。”

勾斯魔格的表情从不顾一切的暴怒变成了无能的怨怒。这是种不易察觉但令人满意的渐变。他并未收起刀来,但他之前迈过来两步,现在又退了回去。

“再来一次洛斯罗瑞恩那样的差错,”勾斯魔格冲他吼道,“我非得让主人的下一个命令就是把我的斧头插进你肠子里。”

“要不我试试你的下巴是不是和鼻子一样一打就断?”

又咆哮了一声之后,勾斯魔格气冲冲地走了。莱戈拉斯的指关节过瘾地作痛,但他明白现在的满足是短暂的。他们要进军黑森林了,莱戈拉斯很可能会被迫杀死亲生父亲,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

没过太长时间,他们的队伍便找到了山脚那个通向卡扎督姆的不起眼的山洞,但这段时间也足够让吉姆利厌恶起重新进去的主意了。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塞满了太多不好的回忆,而如果他们的运气还要维持当前的轨迹,那里恐怕还塞满了奥克和洞穴食人妖。

不过他仍然和队伍去了,他们把马匹卸下鞍辔留在了外面,然后便爬过奥克用细长脚手架重建的桥,深入了洞穴般空旷的门厅。

“他们都悄悄谈论你呢。”他们深入山体几小时后,梅里说。吉姆利回头看看他,皱起眉头。

“有什么我需要担心的吗?”

“他们能感觉到你很紧张,”他说着瞥了眼身后。乔纳打头,在黑暗中高擎着火炬,“连矮人进入矿道时都犹豫不前,这让他们不安。”

“他们不安就对了,”吉姆利说,“难道你忘了咱们在此地的所见了吗?”

梅里没有回答。他们默默走了一段,因为他开始注意了,所以吉姆利确实听到了士兵们用西部语轻声交谈。他听不清,也尽量不去细听。

“你知道怎么着就能好点儿吗?”梅里又说。

吉姆利叹了口气。“霍比特大人——”

“你用用那把剑。”

这不是他以为会听到的答案。“什么?”

“安督利尔啊,”梅里说,朝仍背在他背上的宝剑点点头,“那是他们领袖的剑,现在你是他们的领袖了。看见你用它会是种安慰,我是这么觉得的。”

吉姆利不确定自己是该惊讶还是生气。最终他两种都来了一点儿。“我不愿意用——阿拉贡的剑刃不该——我不是他们的领袖。”

梅里不相信地盯着他。

“甘道夫在佩兰诺就把我的责任说得很清楚了,”吉姆利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反驳的论点,“疏散埃多拉斯,疏散洛斯罗瑞恩,到达瑞文戴尔。我的任务从来都不是当他们的领袖。”

“但你已经是了,”梅里坚称,“他们的神情明明白白,你难道看不出吗?你带领他们脱离了佩兰诺的险境,在洛斯罗瑞恩,你又首先站出来面对危险。这些都是领袖做的事情。”

“梅里——”

“我知道你还在为阿拉贡哀悼,”梅里说,“每个人都是。但是有你这种勇气和领导能力的人剩的不多了。如果你不赶快抑制住你的踌躇,他们就会注意到,而到那时,他们会因此吃苦头的。”

吉姆利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于是闭上了嘴。

卡扎督姆和大多数相同规模的矿坑一样,大到形成了自己的风。一阵冷风刮过,吉姆利极不情愿地意识到,梅里说得对。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扮演阿拉贡的角色,”吉姆利轻声坦言,“我既没有他的血统,也没有他的天赋。我是一个次子的次子的次子。我生来就不是干这个的。”

“没人能扮演阿拉贡的角色,”梅里说,“但你能成为他们所需要的人。”

吉姆利松了口气——在此之前他都没注意到自己屏住了呼吸。慢慢地,他单手将斧头插回了背上,同时用另一只手从肩头抽出了安督利尔。

他身后的低语停止了。

吉姆利对着梅里的火把举起剑。剑刃闪耀出金橙色的光,或许是他的错觉,但他手中的剑柄好像散发着温暖,顺从着他。吉姆利自己打造过不少兵器,因此知道每件都多少有些灵性。这一件似乎亲切地接受了他的手。

“你有着深藏不露的睿智,霍比特大人。”吉姆利说,持剑的手垂至身侧。

“在简单细微的事上,或许吧,”梅里笑着承认,“但打起仗来我还是没什么用。”

“你可绝非无用,我的小朋友,”吉姆利说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梅里灿烂一笑。

“至少咱们一路的运气还不错,”他说,明亮的双眼扫视四周岩石开凿的走廊,“我没看见奥克或食人妖的迹象。大概你说中了,他们都被主子召走了。”

“我恐怕要再豁出去试试运气了,”吉姆利回答,回头望向前方,“我必须停下办件事。”

---

他们到达瑞文戴尔时,太阳早已落山了。在他活过的悠悠年岁里,甘道夫无数次见过瑞文戴尔,却从未像此刻一样如释重负。即使有捷影提着速度,等他们最终进入大门,伊奥温和法拉米尔的马匹都已经气喘吁吁了。

“瑞文戴尔,”伊奥温说,听起来似乎忘记了呼吸,“来之前,我不知道该期望什么,但不知怎的,这里超出了我所有的预期。”

甘道夫翻身从捷影背上跃下,拍拍它的颈项。他扫视主庭院,以为会有侍从赶来接待,却一个人影也无。

“好像……有点儿太安静了,”法拉米尔说,“我猜一山谷的精灵安静些也正常,但……”

“不要怀疑自己的判断,”甘道夫说,“确实有什么不对。”

他竭力聆听,却什么也听不到——没有交谈声,没有脚步声,没有精灵的歌声或笑声,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城市中心近旁瀑布的响声。

“人都到哪儿去了?”伊奥温跃下马,问。

“这边。”甘道夫说着,向庭院外走去。

他们的马匹高兴地奔向附近的溪流饮水,他们三人则朝着城市的中心进发。然而,无论走到哪里,不管在宽阔的宴会厅还是窗明几净的议事厅,他们都未能找到丝毫生命的迹象。

“这儿发生什么了?”法拉米尔惊奇地问,不安像针线一样穿透他的声音。

甘道夫没有作答。他转过一个拐角,走上一道蜿蜒的阶梯,他知道它通向埃尔隆德领主本人的私室。一上去,一阵寒冷的穿堂风便扑面而来,携带着陈面包的气味。近旁的一张桌上放着一盘食物,但已经霉变了。

“半精灵埃尔隆德!”甘道夫嗓音如雷,“伊姆拉缀斯之主,如果你听得见,那么,我瞩你开口说话!”他迈步穿过第二道门,撞进卧房,“我们快马加鞭赶路两周来寻求——”

他猛地站住脚——他走过那最后的拐角,只见半精灵埃尔隆德,瑞文戴尔之主,弓着身颓然坐在床边的地上,床上躺着他的女儿,阿尔玟·乌多米尔,面色苍白,已死去多时了。

伊奥温捂住了嘴。

“你寻求什么啊,米斯兰迪尔?”埃尔隆德嘶哑地问,声音因许久不用而干涩刺耳,除此之外他一动不动,“你是为要求我什么,都赶来了我女儿停尸的榻前?”

甘道夫犹豫地走过去。他将手搭到她的额上,发现她的皮肤已经冷如冰雪。她的灵魂早已赴维林诺去了,尽管身体仍留在这里,尚未腐坏。

“吾友。”甘道夫说,悲痛在胸中腾起。

“她的命运与至尊戒牵连在一起,”埃尔隆德嘶声说,抬眼对上甘道夫的眼神,在他的眼中,巫师看到愤怒在悲痛深处燃烧,“如今至尊戒回到了主人手上。护戒同盟功亏一篑——功亏一篑——现在又回来,要我——怎么样呢?米斯兰迪尔,你想要我怎么样?”

“大人,”伊奥温在甘道夫找出合适的回答前介入了对话,“我无法想象您痛失骨肉的感受。我所能给予的任何慰问都不过是哀痛的汪洋上几点微弱的阳光。”

埃尔隆德将怒不可遏的目光转向伊奥温,落到她身上时,那目光柔了下来,但也仅仅柔和了些许。她跪到他的身旁,将双手搭上他的臂膊。

“我也在蔓延的毁灭中失去了家人,”她说,“在洛汗失去了我的表哥,在米那斯提力斯失去了我的舅舅,而后在佩兰诺又失去了我的兄长。我无法给您安慰,但我完全能够共鸣。”

埃尔隆德的怒气似乎烟消云散了。他低下头,下颌抵到了胸口,肩膀也颓然垂下。

“我明白您的愤怒并非针对甘道夫,”她说,“但除了他,您又能针对谁呢?如果凡人的智慧能在某个问题上超越精灵,那就是悲痛。而我想对您说的只有:您需要适时节制您的情感。哀悼、怨怒和孤寂的时间会有,但不是现在。”

埃尔隆德没有回答。甘道夫慢慢走上前,拉起堆在阿尔玟足边的白床单,轻柔地盖住了她的尸身。

“大人,”甘道夫说,这次语气缓和了许多,“我们来此寻求您的忠告。您的城民现在何处?”

埃尔隆德仍低垂着头。“走了,”他说,“暮星消逝之时,他们就离开此地去了灰港。”

“所有人?”法拉米尔在他们身后问,突如其来的恐慌令他呼吸困难。

“除了我自己,”埃尔隆德说,“我不能……我不愿让她……我没法逼自己离开她的身旁。”

“我理解,”伊奥温说,甘道夫不禁惊叹她的同理心之强。

“你是何人,”埃尔隆德问,“竟企图向精灵传授智慧并且成功了?”

伊奥温微笑了。“我是伊奥温,”她说,“希奥顿王之妹希奥德温之女。”

“洛汗,”埃尔隆德说,“我看着你的样子就该猜出来的。”

“而此乃法拉米尔,德内梭尔二世之子,他是——曾是——刚铎宰相。”

法拉米尔什么也没说,但这并未让埃尔隆德不快。他正尝试着站起身来——这不仅是肢体的动作,也是精神上的挣扎。

“甘道夫说的不错,”她继续说,“我们来此是为寻求您的忠告”

“和军队,”法拉米尔懊丧地补充,“尽管那个机会显然已经被我们错过了。”

“恐怕我的忠告也属于被错过的机会了,”埃尔隆德说,“我如今悲不自胜。在这末世之时,我不知道能够给予你们什么。”

“吾友,”甘道夫说着,伸出一只手助他起身,“哪怕你沉浸于悲痛之中,也仍有智慧。”

埃尔隆德茫然望着他的手,好一会儿才握住它,缓慢地站起身来,但他看起来仍很虚弱。

“此处的魔法似乎淡退了,”甘道夫从最近的窗口探头四望,评论道,“是什么不一样了?”

埃尔隆德没有作答,只是向一旁点了点头。甘道夫跟随他的目光看去,接着不禁为自己从未注意到而无比震惊——

魔戒维雅躺在几英尺以外的地上。

“别这么一副惊讶的样子,米斯兰迪尔,”埃尔隆德说。“你不是也摘下了自己的戒指么?你同我一样感受到了它的灼烧。现在再戴着它无异于愚蠢。”

持有三戒之一?”法拉米尔问,目瞪口呆。

甘道夫并未立即回答。他缓步走到维雅被丢弃之处,弯腰将它拾起。只把它捧在掌心,他便能感觉到其中涌动着一种先前没有的、邪恶的法力,同他自己的戒指中一样。

“在如今的情况下,我自然不能因瑞文戴尔的精灵去往维林诺而谴责他们,”甘道夫在掌中转动维雅,说,“失去了魔戒法力的保护,这座城市面临着比以往更大的危险。”

法拉米尔懊恼地长长吐出一口气。“那我们来这儿是干什么?”他质问,他的语气表明他根本没指望谁来回答,“没有军队,没有忠告,甚至没有一枚有用的魔戒!我们这下该怎么办?”

甘道夫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在心里,他默默为他们最后的希望祈祷,希求他们快些赶到瑞文戴尔。

---

巴林的墓还同他们离开时一样。

吉姆利甚至还看得出之前在此战斗时留在尘土上的痕迹,地上和墙上也有飞溅的、凝固的黑血。阳光从高高的窗户射入,呈现出日落时分的橙红色,光束没有落在墓上,而是当吉姆利跪在石冢前时,直射进了吉姆利的眼睛。

“巴林,”他叹息,“我的堂亲,我的友人。我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回到此地。”

他能听见梅里和皮平在外面严厉地低声对士兵讲话。他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他们的语气很明白是在求大家耐下心来,并且在快速解释为什么吉姆利想要——需要——在此处暂停,也在保证他不会久留。

“等我回到埃瑞博,我会将你的命运告诉所有人,”他承诺,“你将会作为孤山的英雄而受到尊崇,就等我回去。如果我还能回得去。我……”

吉姆利的舌头绊住了。他心如刀绞。

“啊,我这样有什么鬼用,跟死人说话?他们听不见,就算他们听得见,也回答不了。”

他抬起头,在直射他面孔的强光下眯起眼。他使劲吞咽了一下,十指交握,阖上眼睛。既然巴林听不见他说话,他就说给那唯一能听见的存在。

“马哈尔。”他开了头,又停下了。

他不擅长祈祷。

这是他同他见过的每位矮人祭司都争论过的点。他已经数不清他们跟他保证了多少次,说马哈尔疼爱自己岩石做成的儿女,力劝他祈祷,因为马哈尔永远都会听。他们对吉姆利的回答总是不满意:他总说自己没理由祈祷,因为他没什么可对创造者说的,至少没什么事情值得浪费祂的时间。

但现在——现在,他终于有可说的了。

“马哈尔,”他重新开始,紧闭双眼,双手也握得更用力了,“如果所有那些祭司跟我说的都对,如果您真能听见我的话……”

他心中的剧痛丝毫未减。

“我自己什么也不求,”吉姆利说,“我不会为那个浪费您的时间。我自己能处理自己的事儿。但是我的朋友——马哈尔,我的朋友——巫师甘道夫,求您保佑他。还有那些小霍比特人,我也不介意多一双眼睛看着他们。还有……”

他的喉咙发紧。

“还有那个精灵,莱戈拉斯,”他说,“我听说我们两族一度交好,所以或许您不会觉得这——我对他的感情——有什么不当。他被黑暗、可怖的法术攫住了。如果您没法把它破解,那么也请赐予他自己挣脱的力量。看着他那样,我就仿佛陷入了一种独属于我的地狱,真是难以言说。他是那么善良、智慧、俊美,我承认,还有点儿古怪,但他是——他是——”

吉姆利的声音终于哽咽了。哪怕是对着他的神明,独自跪在堂亲的墓前,他仍无法说出口。他是我的一切,吉姆利没有说,我爱他。我爱他,胜过爱我此生所爱过的一切。

他身前传来一声轻响,就在巴林之墓的另一端,几乎像一声叹息。吉姆利一惊,抬眼观看。在石冢首部矗立这一个白色的身影,外形高大、朦胧又模糊,仿佛是由雾气聚集而成的。

“这……”

“你无私得过头了,”那身影说,至少吉姆利认为是它在说话。他没法确定,毕竟它没有嘴,“你为何不为自己祈祷?你明明有许多渴望。”

吉姆利没有回答。他仍在试图弄清自己眼前的是什么。

“但你天性如此,不是么?你所拥有的心灵能给全世界以仁爱,却能独独忘了自己。”

慢慢地,吉姆利站起身来。无论他看得多仔细,他也无法将这身影看清。它的脸仍然模糊一片,它的声音也仍是缥缈的低语。

“你是什么?”他问。

“你所希求的无法由神明赐予,”那身影说,“但你自身的力量足够你达成所愿,你只需认识到自己的实力。打开你堂亲的坟墓,吉姆利。”

吉姆利嗫嚅着,却说不出一个字。一片死寂中,他的眼神在堂亲石冢的盖板和那白色的身影间游移。等他最终能说出话时,能想到的只有一句“为什么?”

那身影发出一阵类似笑声的声音,但这声音诡异地在空中回响。

“因为使命与传承通常并不等同,”那身影说,“因为旧的事物必须翻新。”

加拉德瑞尔的声音在他脑中回响。他舔了舔嘴唇,低下头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双手用力拉动石冢的盖板,随着一声久久回荡的、巨大的石料摩擦声,将它拖到了一侧,石板轰然落到地上。

吉姆利挥手扇开扬起的尘埃,他首先见到的是一具年老矮人的骨架,身盖一层薄薄的蛛网。但那双手中握着的,是——

“一把斧头?”

他抬起头,但那身影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他喉咙中腾起一阵惊惧,但他又低头去看那战斧。

他慢慢地伸出手,从堂亲已化为枯骨的手中抽出了它。他震惊地发现,它的柄头是温热的。几乎烫手。而斧刃上的奇尔斯字母——它们在尘土的覆盖下难以辨别,但——

“马哈尔的胡子啊。”他喃喃道。

那些如尼文以古库兹都语写着:“不死者”都林。这是都林的战斧。巴林找到了它!

他的心脏“砰砰”狂跳。他不配,当然不配。没有哪名在世的矮人配使用都林本人的战斧!然而……

“吉姆利?”梅里的声音轻轻从他身后的门口传来,“你没事吧?我们听见——那石冢怎么了?你是……?”

吉姆利转过身,对上了霍比特人的眼睛。然后,他的眼神略过梅里,望向挤在这座覆灭古城中的军队。他回想起仅仅几小时前与梅里的对话。

或许他配不配并不重要。或许,他之所以得到了这把战斧,是因为他需要它。是因为所有人需要它。

“是。”吉姆利说,感觉心神恍惚。

“这斧头怎么回事?”梅里疑惑地问。

吉姆利不知该如何作答,于是回避了问题。

“咱们得接着赶路了。”他说,接着,他从梅里身边走过,重新带队。

 

 

 

TBC

——————————

(牡蛎,你在说“马哈尔的胡子”之前,有没有考虑过,刚刚那个身影,可能是马哈尔本尊……)

(咳咳实话说,我不记得文里有没有说那是谁了……)

评论(5)
热度(41)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ben小康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