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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翻译】烈焰之手 11

第十一章 图门扎哈尔

他们再次以毫厘优势逃脱了索隆的大军,但看着他们的状态,莱戈拉斯知道再来一次是不可能的。仅仅为了比魔多追兵领先几个小时,他们就必须毫不停歇、争分夺秒地行军——连夜赶路,在马背上吃饭,时时刻刻草木皆兵的警戒,四面八方都提防着探子。从瑞文戴尔到布理,他们跋涉了很长的路程,从布理到埃瑞德路因的距离也是差不多的长度。他的精灵族人尽管士气不高,但还坚持得不错,可凡人士兵们已经表现出了明显的疲态。

他最担心吉姆利。这矮人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尤其是他的情感,但莱戈拉斯了解他,能猜到他的真实情况。他表亲的死震动了他。他头戴的王冠与随之而来的头衔本就是沉重的负担,何况他们又放弃了孤山,失去了如此多的亲族。

吉姆利的悲痛不易察觉,但莱戈拉斯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也想起自己未曾消减的悲痛。莱戈拉斯也失去了亲族、家园,还失去了清白,他同样继承了一个他自觉不配的头衔,同时还要指挥军队。行军路上,安静的时候,他会看着吉姆利,在心里想着,经历了这么多,这矮人怎么还直得起腰,然后又不由得用同样的问题问起自己。

“我好奇林地王国的莱戈拉斯正在思考什么。”甘道夫像影子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说。

莱戈拉斯不情愿地将视线从吉姆利身上拉开。“我肯定是许多其他人也在想的事情。”

“我的头脑最近太忙于思考策略,恐怕,”他继续说,与莱戈拉斯并辔而行,“我忽略了我们的两位国王。”

“我不是国王。”莱戈拉斯说,但这次反驳远不如以前激烈了。

甘道夫轻轻哼了一声。“你真以为现在是细究仪式的时候吗,吾友?”他说,“在现有条件下,要想重复你父亲从祖父那儿接过王权时所走的流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的族人仍尊敬你,都依赖你的智慧与力量,况且,你是中洲仅存的精灵领主了。你实际上不就是他们的王吗?”

“或许我的族人没有王会更好,”莱戈拉斯说,“我担心我没有父亲的力量,或者,我的少许力量已被这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消磨殆尽了。”

抑或是被偷走了。清晰而痛苦的回忆像胆汁般涌入他的脑海。他紧闭上眼,尽力把它们赶走。

有一阵,甘道夫没再说话,但莱戈拉斯更感觉到巫师的眼睛仍注视着他,一如既往的饱含同情又敏锐。他再次开口时诚挚而温柔:“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莱戈拉斯瞬间绷紧了身体。他本能地清楚巫师指的是什么。

“谁跟你说的?”他反问。

“没有人告诉我。我经历了这么多,早就学会了倾听弦外之音,”他含糊其辞,“如果你担心我泄密,大可不必。”

当然,这不是莱戈拉斯所担心的,并不是的。这件事,他对吉姆利都难以启齿,在自己心里都难以面对——他怎么可能与甘道夫谈论它而不彻底崩溃呢?

“我没有。”他仔细斟酌,最终说。

甘道夫沉默着,但莱戈拉斯能感觉到锐利的目光在研究他。

“我的fëa脱离了hröa,正如那种行为通常会导致的那样。但当我被引向西方时,我听到了吉姆利的声音,我就……”

莱戈拉斯茫然地耸耸肩。

“我回去了。”

“这种事通常是被认作不可能的。”甘道夫慎重地回答。

“我同样不可能弃他不顾,”莱戈拉斯说,“我自己也不懂。我就像被注入了一股新的力量,然后凭着它拼命回到了身体里。”

有好一会儿,二人都沉默了。他们并排骑行,望着阿努米纳斯的废墟渐渐升起在地平线上。沉默持续了好久,莱戈拉斯都以为谈话或许已经结束了,但甘道夫又开了口。

“玄妙。”他说。

莱戈拉斯没有作答。

“的确,你们的爱在冷灰中点燃了希望的热火,”甘道夫继续说,“我觉得,似乎中洲的命运都与这火焰的明灭息息相关。”

“多年来,我一直代管着纳雅。我不得不将它从手上拔下时,一度担心随着它法力的消褪,希望重燃的可能也越来越小。但事实证明,我错了。”他说。莱戈拉斯对上他的眼睛,莫名感到紧张。“纳雅并非希望的源泉,只是服务于它,我也一样。我会尽力再次发挥起我的作用。”

莱戈拉斯能坦然承认,自己对三戒的运作一窍不通,毕竟他的家族一直不屑持有任何力量之戒。因此,尽管他听出甘道夫的话意味深长,却基本理解不了其中的深意。既然甘道夫说他会服务于他们仅剩的一点点希望,那么,他猜,这大概是他所能期望的最好的消息了,因为希望正从他的心中和指缝慢慢流逝。

精灵王!

他认得这个声音,毫无疑问。不到一小时前,他刚派出父亲的老卫队长去侦查废墟。莱戈拉斯看见她骑马奔下山来,疾风中,斗篷和长发在她背后翻飞。莱戈拉斯一踢马肚迎上去。

“我看见的不是两个霍比特人,是几百个,”她一离得足够近,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很多都受伤了。您称作佩里格林·图克的霍比特人立刻找到了我,他说他们将将逃过一场屠杀,夏尔失陷了。”

失陷了?

“他还说他的朋友病得很重急需治疗——”

莱戈拉斯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在马背上猛地回身。“瓦瑞恩!过来!”

“他看起来很着急,吾王。”卫队长说。片刻后瓦瑞恩从队伍中赶了过来,她没有骑马,但肩上挎着熟悉的医疗包。

“跟我来,医师。”他说着朝她伸出一只手。她毫不犹豫地握住它,一跃骑到他的身后。“卫队长,把你对我说的告诉其他人。我们先赶去前面。”

“遵命,吾王。”卫队长答道,一抖缰绳驰向后方。莱戈拉斯也朝着相反的方向赶去,奔上通往阿努米纳斯废墟外沿的缓坡。

“你对治疗霍比特人有什么了解吗,瓦瑞恩?”莱戈拉斯一边催马一边问。

“我学什么都快,王上。”她回答。这也是他眼下能指望的最好回答了。

正如卫队长所说,他一登上坡顶,就听见了不安的低语,闻见了营火与血的气味,看见了在覆盖断壁残垣的高草间穿梭的身影。如果他们不是夏尔居民,他一定会责备他们的缺乏隐蔽。

“莱戈拉斯!莱戈拉斯!

他看见皮平站在一根倒塌的粗圆柱上拼命朝他挥手。这霍比特人的头发上粘着一层干涸的血迹,右腿也不敢使力。莱戈拉斯踢踢马肚,穿过成群窃窃私语、紧张不安的霍比特人,向他赶过去。

“快来看看梅里,”皮平抽噎着说,莱戈拉斯听了,急忙从仍在奔跑的马上跃下,疾步跑到他面前,“快来,他喘不上气已经一整晚了!”

“我把御医带来了。”莱戈拉斯立即说。皮平赶紧下到圆柱后面,那里,一张浸透了汗水和鲜血的铺盖上,躺着梅里阿道克·白兰地鹿,半阖着眼,嘴唇苍白。

莱戈拉斯站住了。他不用触摸那霍比特人的身体就知道他已经死去了。

“求你了,”皮平哀求道,泪水滑下他溅血的脸颊,他无力地拉扯莱戈拉斯的斗篷,“求你了,帮帮忙啊!他是因为我才受伤的——都是因为我非要去绿龙酒馆找——我想找我的姐妹,但是——他跟我说别去,我没听——奥克——他们已经在那儿了,我……我……”

莱戈拉斯吞咽了一口。他身后,瓦瑞恩也绕过了圆柱。她看到梅里四肢伸开仰躺在铺盖上,慢下了脚步。她与莱戈拉斯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走上前,跪在霍比特人的尸身旁。

“E nara ring(他已经冷了)。”她将一只手覆上他的额头,低声说。

“她在等什么啊?”皮平哑着嗓子问。

“皮平。”莱戈拉斯说。皮平一定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什么,他后退了一步。莱戈拉斯看见他的肩膀在发抖。

“不,”他说,“不,不可能——救救他,莱戈拉斯!我在瑞文戴尔见过你医治别人,你肯定也能——!”

“我们无能为力了,我王的友人,”瓦瑞恩说着,抬手合上了梅里的眼睛,“我很抱歉。”

不!”皮平哭喊,“不,不!你弄错了!你们都弄错了!”

莱戈拉斯跪下来,将不停挣扎的霍比特人拉入怀中。皮平悲痛万分,他一个劲儿喊着“你们弄错了”,但渐渐地,他的抗拒被不成声的抽泣替代了。

瓦瑞恩用她的斗篷轻轻盖住了霍比特人的尸体,站起来。“我去看看其他的伤者。”她说,算是借此给皮平一些空间。皮平剧烈的抽泣慢慢变成了颤抖,而莱戈拉斯始终紧紧抱着他。

“我不该——”他哭得喘不上气,艰难地说,“我不——不该去的。我不该把我们引到危险那儿去!”

“吾友,”莱戈拉斯说,“我很抱歉。”

皮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莱戈拉斯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和捷影熟悉的嘶鸣。

“你失去的不可计数,”莱戈拉斯继续说,“但你也赢得了许多。看看这些因你得救的人!”

皮平只顾趴在莱戈拉斯肩头嚎啕,仿佛世间再没有什么能带给他安慰了。莱戈拉斯不会责备他沉湎悲痛——这种失去家园与亲族带来的无法言说的痛楚,他自己太过了解了。

吉姆利很快就来到了他身旁,脸上又添了新的心伤。莱戈拉斯对上他的视线,回答了他无言的提问。吉姆利转身看了看梅里,接着便转开,紧紧闭上了双眼。

“你现在感觉不到,我懂,”莱戈拉斯说,“但是你有一颗英雄的心。梅里也一样。你们救了这么多人,佩里格林·图克。尽量多想想这个。”

吉姆利在用库兹都语喃喃祈祷。尽管埃尔贝瑞丝的繁星没有一颗露面,莱戈拉斯也发出了祈愿。如果皮平能听从他的建议,或许他自己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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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们的霍比特人数量从两个减至零个,又猛增到了两百多个。他们趴成一堆堆地睡在马车上,把他们的食物储量吃得难以维持,却几乎丧失了莱戈拉斯在他所熟知的霍比特人身上见过的乐天精神。

他理解:他们既害怕,又受伤,不明白这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想照顾他们,让大家多歇歇脚,多吃些东西,多说说话,但他清楚,他们的人身安全必须放在首位,而要保证安全,就必须到达图门扎哈尔。

莱戈拉斯从未到过这么靠西的地方,也不知道埃瑞德·路因会是什么样。耸立在地平线上的山脉名副其实,呈现出淡淡的蓝色,清晨和傍晚将近时还更蓝一些。据吉姆利说,他带他们走上的路线是他年少时走过的,但他并未细讲。

图门扎哈尔——辛达语称为“诺格罗德”——的大门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至少,门本身没那么容易看到。莱戈拉斯注意到的是通往大门的痕迹。许多人马踩出的轨迹宽窄各异的印迹在土地和草丛中交织,于是他知道难民已经在他们之前到达了。

终于看到那对巨大的石门时,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即便从一百码以外,莱戈拉斯也听得见六七种语言的嘈杂交谈,夹杂着婴孩的啼哭——他身侧,伊奥温吹响了洛汗的号角,清亮的号声宣告了他们的到来。

“你对诺格罗德领主有什么了解,吉姆——山下之王?”法拉米尔问。吉姆利听见这个尊称,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我少时知道的图门扎哈尔领主现在大概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多里尔在我很小的时候跟我是朋友,但我没法说他长大了是什么样。”

很快,图门扎哈尔敞开的石门内就传来了回应的号声,示意两方将友好会见。或许这是理所应当的,但莱戈拉斯听到时仍然松了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哪怕最微乎其微的胜利也值得庆祝。

“会见人应该包括在场的两位国王,”甘道夫说,“还有我本人、宰相和洛汗公主。没理由不尽全力让领主认识到我们此行的严肃意义。少带随行人员。”

“伊马拉斯。”伊奥温招呼,这位副官立即在马背上抬起头来。他无言地等着,于是她继续吩咐:“跟我来,你就是我的随行代表。”

法拉米尔选择了乔纳,吉姆利选了他父亲,莱戈拉斯带上了他的卫队长。通向图门扎哈尔大门的道路两旁挤满了难民,这一行人一同骑马从他们中间穿过。

“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难民都在门外等着。”伊奥温说,听语气就知道她正强压着心头的怀疑。

“我猜咱们马上就要找到答案了。”甘道夫说着,向耸立的石门点点头。一组矮人代表团正迎着他们走来,但他们的人数更少,领头的是一位尤为壮实、须发金黄的矮人,他沿着道路连走带跑而来,嘴里喊着:

“就是你们擅自把三万多难民送到我的城门口!”他高叫。吉姆利率先翻身下马,莱戈拉斯和其他人随后照做。“你们就没想过先请求允许吗?就不会打个招呼,说,没准儿会有一城人那么多的游民堆到我们的厅堂里,要吃的要——要——吉姆利?”

吉姆利最先走上前去,他面色铁青,迈步时,黑色的丧服斗篷便在脚踝旁翻动。莱戈拉斯、伊奥温、法拉米尔和甘道夫都跟在他身后,其他随行代表尊敬地保持着一段距离。

“图门扎哈尔领主,”甘道夫宣布,“你面前是山下之王、格罗因之子吉姆利,林地王国之王莱戈拉斯,刚铎宰相德内梭尔之子法拉米尔,和埃奥尔一族最后的成员、希奥顿王之甥女伊奥温女士。”他拄着法杖,打量着目前的矮人,“我相信你还记得小时候见过我,知道我是谁。”

显然,这番介绍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即,图门扎哈尔领主被震得不敢说话了,尽管那只维持了一会儿。他呆望着甘道夫介绍的每一张脸,但尤其是吉姆利。

“我简直不敢认你了。山下之王?”这是多里尔有机会开口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如果这头衔已落到了都林后裔中如此靠后的位置……”

吉姆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说:“多里尔领主,若非时间紧迫,我们定会提前知会你。既然未曾正式沟通,我便在此时,以国王和友人的身份请你放这些难民进城,之后封锁大门。可怕的劫难正向西挺进,若你不趁现在加以防御,这座城市将随着整个中洲沦陷。”

多里尔领主之前被介绍给两个国王、一个摄政女王和一个刚铎宰相时那种中咒似的怔愣立刻消散了。“什么?不行!我不能——我这些厅堂里没有那么多地方——”

“那就腾地方出来。”吉姆利不耐烦地说。

食物也不够——”

“我们带着一些食物。”莱戈拉斯插话。

“我听见你们那些难民叨叨的疯话了,瞎说些什么魔多的黑色堕落妖兽啊,瑞文戴尔的毁灭啊,——你们指望我相信这些鬼东西?你们指望我七手八脚地伺候这群——”

吉姆利走上前,和多里尔领主鼻尖对鼻尖才站住。怒火隐而未发,在他眼底燃烧,灼热又骇人。

“没错,”吉姆利说,“那些疯话句句属实。当初是你不顾我们从孤山发来的信函,拒不派代表参加埃尔隆德的会议,所以你如今闭塞无知也只能怪你自己。”

莱戈拉斯把一只手覆上吉姆利的肩膀。这似乎让他冷静了下来,不过也仅仅是稍微冷静了一点儿。他再说话时,语气克制了一些,但仍带着之前的怒意。

“至尊戒已回到了索隆手上,”吉姆利直视着多里尔领主,强压着怒火说,后者的脸霎时没了血色,“他的军队比从前还要壮大,战斗也更加凶猛。他所到之地已尽皆陷落——米那斯提力斯、埃多拉斯、洛丝罗瑞恩、黑森林、埃瑞博、瑞文戴尔、布理——而你口中的这三万多游民,就是仅存的、没有在‘欺骗者’索隆的推进下丧失性命或神智的自由民!你想要图门扎哈尔和加比加索尔(Gabilgathol)的矮人也遭受同样的命运吗?”

多里尔领主来回打量面前的一张张脸和他身后的代表团,这些人也和他们的领主一样目瞪口呆。

“我们有个计划,”伊奥温忽然走上前说,“它尽管与疯狂无异,却仍是一个计划。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得到保证:这些难民要得到照料,此外,我们需要使用您们的锻造间。”

“我们的锻造间?”图门扎哈尔领主重复道。

“山下之王跟我们保证它堪配君王,”她补充道,并在现有情况下尽可能和蔼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它当然配得上君王!”多里尔领主说着挺起胸膛,“这可是制成了瑙格拉弥尔的锻造间!但我不懂为什么——”

忽然,莱戈拉斯的右侧传来一声轻响,他转过身,只见一支黑色的奥克箭插在法拉米尔的肩膀上。

法拉米尔!”伊奥温惊叫,法拉米尔踉跄了一下,她赶忙抓住他的两臂稳住他。

莱戈拉斯急忙抬眼,望见图门扎哈尔的大门上方,沿嶙峋山体往上约五十码处,高高蹲守着——

“奥克!”

快进城门!”甘道夫高喊,随之而来的恐慌转瞬蔓延开来。

“干掉他们,莱戈拉斯!”吉姆利叫着,从背上拉过盾牌,“干掉他们!”

莱戈拉斯已然拉开了弓。十支箭接连射中十个目标,同时,吉姆利护在他身前,用盾牌挡住敌方箭矢的冲击。眼看着他要干掉他们一半人数了,却听见后方也传来了尖叫。

他回过身,看见奥克和哥布林正从高草和陡峭的山石后跳出来——他们一定早已埋伏好了。难民尖叫着死在他们刀下,未遭砍杀的都连滚带爬逃向城门。

“不,”莱戈拉斯喃喃自语,他胸口发紧,希望在心中烧成了灰烬,“不,别在这儿,别在这儿,我们就差这一点儿了——”

伊奥温心急如焚,拼命将法拉米尔拉向城门,他却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抽出了剑。

米那斯提力斯将士们!”他高喊。

“法拉米尔,停下!”伊奥温哀求,“你流血流得厉害!”

“中洲也在流血,但我们仍要战斗!”他说,“吾爱,和我一同拼杀吧!”

“他们太多了。”莱戈拉斯绝望了。他看到更多敌军正翻过远处的丘陵,而海潮般涌来的奥克上方腾起了——三,五,六?——头妖兽的黑色巨翼。“啊,埃尔贝瑞丝,他们太多了——”

“咱们只要拖住他们就行,”法拉米尔咬牙说道,“咱们只用让难民都进去!”

“法拉米尔!”伊奥温说,几乎泣不成声,“你伤成这样,不能战斗了。”

“吾爱,我必须战斗,”他紧紧抓住她的臂膀,说,“这是你教给我的,我好不容易才学会了这一课。与我一同战斗吧,与我一同战斗吧。”

伊奥温的双眼噙满了泪水,莱戈拉斯猜他自己的眼睛也是一样。这是希望燃烧至死时发出的绝响,它是男人、女人、孩童,所有平民惊慌逃命却倒在屠刀下的声音。

洛汗骠骑!”伊奥温嘶吼,军队开始反击,她抽出了安督利尔。

吉姆利同样高喊:“Baruk Khazâd! Khazâd ai-mênu!”他的声音从未如此响亮、狠绝。他冲锋向前,势不可当,都林的战斧高擎在他手里,于越过山头的几缕残光中闪耀。

莱戈拉斯却鼓不起爱人的狠戾。他们冒着敌军的追击,这么快赶了这么远,到头来却仍落得孩童、平民逃生不得、惨遭屠戮?他无论如何也共情不了这种从滥杀无辜中获取的、空洞漠然的快感。

他只能汲取心中仅存的火焰——那正将希望焚烧殆尽的烈火——随着大声号令:“Edhil en Eryn Galen(绿林的精灵们)!

---

战斗短暂而残酷。他们寡不敌众,这也反映在了战况上。

仅仅是拖住索隆的大军几分钟,足够难民逃进图门扎哈尔的城门,都让他们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在吉姆利拼杀的同时,人类、精灵、矮人和霍比特人在他四周倒下,像雨滴般密密麻麻,而他只能继续战斗,好似他的心并未被这一条条逝去的生命掏空。

等他们终于吹响撤退的号角,队伍已伤亡惨重。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三千士卒阵亡,尚还有命的战士带着伤,在惊恐中跌跌爬爬,逃向图门扎哈尔的大门。

“把门堵上!”有人喊道——听起来像甘道夫,“封死大门!快,快!”

片刻后,大石门便关闭了。一头奥克被挤死在门扇之间,黑色的肚肠溅射开来;已经闯进门的很快被砍到倒了。吉姆利浑身染满了奥克的血,他觉得手中的都林战斧从未如此沉重。他稳住呼吸,扫视前厅,他相信这里平时肯定显得宏伟又华丽,此刻却挤满了伤兵。

法拉米尔!

吉姆利转过头。透过人群,他能看见伊奥温和莱戈拉斯,两人都俯身跪在法拉米尔身旁,——马哈尔在上,他的大脑低声惊呼——他胸口至少插着六支箭。吉姆利的思绪瞬间回到了过去:许多个月前,安都因河边不远,波洛米尔为保护霍比特人——

“不,不,不,”伊奥温抽泣道,他的头颅歇在她腿间,她捧住它,“不,求你,不要现在,别在挺过这么多之后——”

莱戈拉斯慌乱地试图抢救,他脸上泪水淌个不住,手上一根根从他胸口拔箭,直接用肉掌堵住伤口。他大喊着瓦瑞恩,只要来个医师就行,快拿药膏,快来人帮帮忙,但无人应答。西方人类围在他们四周,在惊骇的沉默中看着他无效地救治,看着伊奥温哭泣。

法拉米尔,”她哭着呼唤,而他的眼睛只是空洞无神地瞪着图门扎哈尔前厅的嶙嶙石顶,“求你,求你,醒过来吧,求求你了……”

他的爱人仍在发疯般工作,因悲痛而两手打颤,但吉姆利很清楚,他已经无力回天了。他的心如刀绞,喉咙发紧。

“起来啊,法拉米尔!”她叫道,“起来啊,你的人民需要你!我——我——”

一只手落到伊奥温的肩头。是乔纳,他脸上横了一道血红的伤痕。

“他已经不在了,女士。”他说。

伊奥温抬头看看乔纳,又低下头看看法拉米尔灰白的脸。

她弓起身子,嘶吼起来。

这是吉姆利所听过最不加克制的声音,有一刻,他想起了自己在瑟兰杜伊的宫殿里发出的痛呼。而他怀疑莱戈拉斯身上的奇迹会在法拉米尔这里重现。

她喊啊,喊啊,直到她再也喘不上气来,直到她只能对着他的尸身颤抖着大口吸气。连莱戈拉斯也停下了动作,微弓着背,呆坐在法拉米尔身边,夺走他生命的六支箭中,莱戈拉斯两手还各抓着两支。

“女士,”乔纳颤声说,“我不知道您的心需要何种抚慰,我也无法想象您的痛苦,但请不要为米那斯提力斯民众的心而绝望。对我们来说,谁在宰相离去后领导我们,是毫无疑问的。”

伊奥温听后说不出话来。从图门扎哈尔大门的另一边,吉姆利听见奥克、哥布林和堕落妖兽撞击石门的闷响。他们暂时还撑得住,但是,经验告诉他,他们不会永远撑下去。

他把手伸进口袋,摸索着取出魔戒能雅。它的光辉已不似他刚得到它时明亮了。

他清楚,现在没有时间哀悼了。现在没有时间去管那不断蚕食他灵魂的痛楚了。

他把能雅紧紧握在拳头里,转身,从士兵中挤过。他必须找到锻造间。 

 

 

 

TBC

——————————

梅里——!

小法——!

我真的,翻到这章之前都忘了他俩也要没……暴。击。

【可被忽略的叨叨:

说起来,我莫名觉得这篇文里的小法不像是想开了,反而是有种一心求死的感觉。原著小法在这种绝境也会选择战死,但是他的原因大概是,带伤战斗是高尚的,是他的责任;但是这篇文的影版小法,他在第八章的时候就有了这种杀身成仁的想法,现在和当初的区别就是,他从想束手待毙,变成了主动应向死亡……就还挺像原著前期的王女的。当然这就是我自己的解读啦,我一直就不太喜欢影版小法(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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